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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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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劉洪明聽見吳浩瀚的話怒了:“你們GY的這是想找茬吧?”

阿澤立刻梗著脖子橫在劉洪明跟前,臉快貼劉洪明鼻尖上了:“怎麽地,不服?”他話沒說完,旁邊就圍上來一堆GY的人,全跟地痞流氓似的站也沒個站相。

劉洪明被圍了個密不透風,但也一點沒怵,對著阿澤就用力地比了個中指:“怕你啊!”

沒等阿澤反擊,身後呼啦啦也圍上來一堆LY的,個個人高馬大,都穿著球衣 - 是李磊剛才一見勢頭不對,直接把本校籃球隊的全都喊來了。

吳浩瀚瞧著對面十幾個LY的高個子,哼了一聲:“怕正式比賽打不過我們,先示個威怎麽的?”

李磊兩手來回倒著籃球,對吳浩瀚說:“這樣讓老師發現了,大家都得倒黴,幹脆各退一步,該幹嘛幹嘛怎麽樣?”

吳浩瀚腳踩住地上一個籃球,往地上啐了一口,瞅著李磊說:“你說我就得聽?”

吳吉祥夾在中間,簡直快被兩個學校的擎天柱們淹沒了。

場內其他練球的球員以及觀眾席上的觀眾也很快註意到了場上的異樣,喧聲漸息,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場上對峙的兩夥人。

李磊見吳浩瀚軟硬不吃,把籃球往地上一擲剛要說話,觀眾席後面這時忽然傳來一個女生聲嘶力竭的尖叫:“我不貼!讓我下去!我不貼了!……誰來幫幫我!讓我下去!他們不讓我下去!”

吳吉祥聽見這聲音,立刻喊了一聲:“舞子!”扒拉開人群就往觀眾席後面跑。

吳浩瀚見吳吉祥跑了,立馬也不跟李磊較勁了,緊跟著就追了上去,邊追邊喊:“吳吉祥!”

李磊也聽出是江舞子的聲音,還有其他那些好奇看熱鬧的人,所有人一窩蜂都往觀眾席那邊跑。

吳吉祥最先跑到,一眼看見江舞子蹲在一個搖搖晃晃的鐵架子上,面無血色地緊抓著架子把手。

富子明和馬強正在下面狂踹鐵架子,踹得那架子就像在風裏飄搖的細樹枝子,眼看要倒了。

吳吉祥驚叫了一聲,沖上去就拉富子明:“你們幹什麽!舞子會摔下來的!”

富子明一見來了人,立刻停下不踢了,擠出一副笑容說:“你說什麽呢?我們是幫她扶住,你看。”說著伸手握住了鐵架子。

吳吉祥被他瞬間的轉變弄得楞住了,馬強以為只有吳吉祥一個人,肆無忌憚地把吳吉祥推倒在地,罵罵咧咧地說:“少管閑事!”

這一幕剛巧被追過來的吳浩瀚看見,登時勃然大怒:“你麻痹的……!!”沖上去就給了馬強一拳,這一拳打得馬強一腦袋撞在了鐵架子上。

“珰”一聲響,馬強整個人順著鐵管子就出溜到了地上,吳浩瀚緊接著幾腳狠狠地揣在馬強肚子上:“推誰呢?!他媽活膩味了吧?”

李磊和劉洪明這時也跑了過來,就見鐵架子下面吳浩瀚和富子明兩夥人打在了一起,推推搡搡之間,他們旁邊一個兩米多高的鐵架子搖搖晃晃,眼看要倒了。

兩人擡頭再一看,江舞子臉色慘白地蹲在上面,兩手死死抓著欄桿,嘴唇都嚇白了。

劉洪明又往架子下看了一眼,頓時氣憤地沖架子底下一個人喊:“餵,你有病吧?怎麽還推呢?!”

李磊順聲一看,原來是富子明趁亂故意用身體和手臂使勁推撞架子。

李磊立刻火冒三丈,擡手就把手裏的籃球沖富子明腦袋上砸了過去。這一砸砸得富子明兩眼直冒金星,劉洪明趁勢上去一把摁住富子明:“你老實點!”

李磊趁機使足了勁兒扶住架子,仰頭對江舞子喊:“我在下面扶著,你能下來嗎?”

江舞子已經滿臉淚水,她用手背抹了把眼淚,點點頭,背過身來順著格子開始往下爬。

這時吳浩瀚和馬強兩撥人越打越兇,一堆人扭打在一起,推來搡去,差點把李磊撞飛。

李磊往旁邊一摔,帶得架子也劇烈晃動起來,江舞子嚇得臉色慘白,緊貼在架子上再一動不敢動了。

李磊險些被撞飛,他所在的LY中學籃球隊隊員還以為李磊挨了打,這下“轟”一聲全都沖了上來給李磊撐腰,跟GY和SY兩所學校的人打了個亂七八糟。

李磊站穩了腳,扶住架子,急忙回頭沖劉洪明大吼:“別打了!救人要緊!來幾個人,幫我扶著!”

觀眾席後狹小的一方天地裏,片刻間打得昏天暗地,塵土飛揚,簡直亂成了一鍋粥。

前場的人聞聲圍了過來,一看三所學校不管是不是籃球隊的,全都掐在一起,在地上翻來滾去,打得雞飛狗跳,驚得下巴快掉了,有人立刻跑出去告訴了老師。

等三所學校的校長跑著趕到籃球體育館時,場內已經滿地狼藉,比車禍現場好不了多少。

一群體育老師吹著哨子,強拉硬扯地才把滿場打紅了眼的半大小子給分開。

三校聯合的籃球友誼賽變成了當地史上最大的校園群毆,這件惡性事件第二天就登上了各大媒體報道的教育版頭條。

短短兩個月之內,江舞子所在的SY中學繼虐貓事件後,第二次被推上了風口浪尖,成為主流媒體筆下關於當今青少年教育問題的典型反面案例。

這讓SY中學的校長怒不可遏,在全校大會上氣得連說話都走調了。

在調查打架起因及追責的過程中,剛開始因為吳吉祥而互相不對付的李磊和吳浩瀚這時卻不約而同地把矛頭一塊指向了富子明。

LY的李磊和GY的吳浩瀚全都聲稱,打架的原因是因為SY的富子明和馬強欺負女同學。

由於在場有不少人聽見了江舞子的求救聲,也看見江舞子被困在鐵架子上,所以富子明的罪行被板上釘了釘,繼虐貓的事之後罪加一等。

但學校鑒於他過去表現優異,學習成績一直排名靠前,最後只是記過處分,取消所有榮譽獎項的評選資格。

馬強就沒有那麽好運了,因為老在年級最後幾名晃蕩,因此大家聽到的消息是他好像被勸退了。

但這世上的事有時就是這麽微妙,犯錯的人雖然受到了懲罰,但現實中,默默承受那些看不見的暴力的卻總是受害者。

甚至連最和藹可親、總是替學生著想的班主任劉老師的態度都變得模棱兩可起來,她把江舞子叫到辦公室談話的時候,語重心長地說:“這已經是你第三次卷入打架事件了,雖然是別人欺負你,但你是不是應該好好想想,為什麽人家不欺負別人,回回都只欺負你呢?”

“為什麽他們不欺負別人,只欺負你呢?”

“為什麽他們不說別人的壞話,只說你的呢?”

“為什麽他們看別人都順眼,只看你不順眼呢?”

“為什麽他們不打別人,只打你呢?”

這樣的聲音和邏輯,遍地都是。

話語變成刀子,血淋淋地紮在江舞子的心上。

她變得愈發沈默寡言,終日不言不語,連吳吉祥跟她說話時,她都呆呆的。到後來,江舞子自己都開始心生恐懼:“或許真的是我心理有問題,所以才總是無意識地傷人。”

她開始每天做噩夢。夢裏她滿手鮮血,面前躺滿了屍體。

她經常尖叫著從夢中驚醒,那段日子裏同宿舍的女生雖然嘴上不說,但看她的眼神裏都是不滿。

後來她幹脆整夜整夜地失眠,睜著眼一直到天亮。

夜裏無法入睡,白天渾渾噩噩,江舞子的成績一落千丈,到了令人擔憂的程度。

雖然劉老師為此找她談了好幾次話,但她控制不了自己的精神狀態,更不敢跟劉老師說她有很嚴重的失眠。

唯一的慰藉是母親的來信。

每當夜晚被失眠折磨的時候,她總會悄悄拿出母親的信,縮在被窩裏打開手電筒一個字一個字地讀:

“舞子,最近還好嗎?媽媽一切都很好,只是還不能去見你。讓你一個人孤單地生活,每次想到這一點,媽媽的心都難過極了……你能堅持堅持嗎?你要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眼淚一滴一滴地滴在信紙上,她怕把字跡弄模糊,總是急忙擦去,但信紙上還是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淚痕。

她趴在被子裏整夜地哭,卻不敢哭出聲。

秋雋人有點感冒。

因為換季的原因,流感橫行,辦公室裏病倒一片,最後秋雋人也中招了。但他不能請假,因為趕上年底,有忙不完的工作和開不完的會在等著他。

秋雋人裹著條毯子坐在辦公室裏,桌上放了個白瓷杯子,裏面是感冒沖劑,熱騰騰地冒出一縷縷白絲,打著轉地向上飄。

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草藥味。

秋雋人背靠沙發,望著那杯感冒沖劑出神,手機這時響了,是夏雪。

他將手機在手裏拿了幾秒,才劃開接聽,放在了耳朵旁:“嗯?”

夏雪聽出他重重的鼻音:“回家吧,我聽你感冒更重了。明天再加班不行嗎?”

“明天還有明天的事。”秋雋人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覺得太燙又放下了。

“那你幾點回家?用不用我接你?”

“不用,”秋雋人很快說,“最多再過兩個小時吧。”

夏雪“嗯”了一聲,掛了。

其實今天秋雋人還真的不太想加班,但班總得加,那還不如早點幹完。

他慢慢地喝完藥,出了些汗,感覺好多了。正打算一鼓作氣把活兒幹了,電話卻又響了 - 這回是俊哲。

他接起電話:“餵?”

李俊哲沒有說話,就這幾秒鐘的沈默,讓秋雋人有種不好的感覺:“怎麽了?”

“雋人,”李俊哲終於開口了,聲音充滿了疲憊,“那個,我可能還得麻煩你幫個忙……江舞子的班主任剛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江舞子最近出了些情況,必須跟我談談。但我這邊……”

他聲音忽然有些異樣,像是哽咽。

話筒那邊一時沒了聲音,過了半天才李俊哲繼續說:“我媽情況不太好,我得在醫院陪著她,所以我可能去不了了,你能幫我去趟學校麽?”

“你媽出什麽事了?”

“……她的檢查結果出來了,是肺癌。”

秋雋人心一沈:“……還能治好麽?醫生怎麽說?”

“說是晚期,手術已經沒意義了,讓接回家。”

秋雋人的心情變得很沈重。

小時候父母經常出差,就把他放在俊哲家。每次他住在李俊哲家的時候,陸玲對他都比對俊哲要更優待:熱水先給他洗,好吃的先給他夾……想到那些逝去的歲月以及陸玲像母親一樣逐漸老去卻依然和藹的容貌,他心裏就像堵了塊石頭一樣難受。

秋雋人深嘆了口氣說:“你也別太難過了,你媽見你難過,她更得傷心。江舞子的事你別管了,我這就去她學校一趟。”

掛了電話,秋雋人立刻套上外衣,拿了錢包和車鑰匙離開公司,開車往江舞子的學校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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